你真的想过读理科PhD是怎么样的么？-一个美国PhD的留学经验分享
前段时间和虫子聊到关于PhD的一些话题，她将自己5年的美国PhD经历进行了回顾，并写了下面这篇文章。在这里分享给大家~
当年我刚来时候，老板非常注重培养我个人的研究兴趣和独立性。她给我很大的自由度，只要完成工作，基本上由我自己安排。与此同时，她也希望我能对自己的课题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同时能够独立地学习和做一些决定。后来我发现，有时我问她一些学术上的问题，她压根就不给详细回答，指出一个大方向之后就说：“Go figure it out yourself.”我一开始并不完全适应，但我天性是很讨厌别人管我的，所以老板的做派从某些方面来说正中我的下怀，慢慢地也就适应了。
在我第四年的时候，实验室来了个中国小师弟，姑且叫他A吧。他和我当年一样也是本科毕业就出来读PhD的。A对生活环境明显比我适应得要好，来了没多久就认识了一帮其它系的中国学生包括研究生和本科生（我们这中国学生不是特别多，我来的那年更少），每到周末都有聚会，没多久就家里出钱买了辆新车把州内基本上游了个遍。但是对于科研，他却诸多不满。他向我坦诚我面试他时候他撒了谎，其实他并不喜欢科研，当初学生物也是第一志愿专业没上成被调剂过去的，他一直认为基础科研不实用，而且付出多又不好找高收入工作，赚不到钱又泡不到妹子，他想以后进企业。他说他出国就是想见见世面。进了实验室以后，他发现实验室的研究属于基础科研，老板又没有企业的人脉，而且读PhD的辛苦程度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于是我几乎每天都要听他抱怨：老板太二，科研兴趣怎么不多往医学或应用方面靠一下；老板不行，一来是AP二来申请funding屡屡受挫他不看好不觉得有动力做下去；做科研太差劲，以后三十都估计还买不起房子，那怎么可能娶老婆……我们老板其实是很注重个人科研兴趣的，也总是尽可能地用自己有的资源帮助学生实现长期的职业目标，在这点上属于非常难得的好老板。老板知道他以后想进工业界，同时对实用性大的、与医学、疾病相关的研究感兴趣，就让他自己提想做什么，同时还语重心长地提醒他即使他要进工业界也需要在读书期间发好文章才好找到工作。他看到实验室里有个technician在做一个疾病相关的研究，就说想做那个。于是老板问他为啥想做那个，他答不上来。老板再接着问，发现他对那个疾病除了名字以外一无所知，就没有答应他。后来老板又找了一些跟疾病相关的项目让他自己查了相关资料之后根据自己的兴趣选一个，同时应他自己的要求让他先跟着我做一段时间熟悉如何做科研项目。现在他每次跟我抱怨的话题就是要自己选项目好痛苦，想不出来，做实验没动力等等。
A的诸多抱怨让我突然发觉，PhD这条路，并不是适合每个人的。就像A，如果我交给他一个实验，他一般都做得挺踏实，但是让他自己去掌舵去做决定他就痛苦得要死。而且，这个现象只针对于科研，他在其它方面都非常独立。说白了，他对科研完全没有兴趣和动力，偏偏美国的科研训练非常强调个人的自主性和独立性，他可以听别人的指挥完成任务，但这种自主性和独立性，如果完全没有内在动力，是很难培养的。同时，从A身上我还看到一点，就是对物质很重视。他认为如果赚不到足够的钱，等三十了连自己买房子的能力都没有，其它都免谈。这个倒并没有不好，只是从这个角度说，科研之路确实是不符合他的目标。读完PhD至少也有二十七八了，而一般找科研教职之前还要做博后，等混上教职有较强的经济实力至少也要三十多了，多半都快四十了。即使PhD毕业后进工业界，很多情况下也需要做博后，而且工业界的工作现在也不好找。A跟我说他的同学都跟他想法差不多，对我这种没太大物质追求的人表示赤裸裸的鄙视。我想起我自己的同届的同学，虽然也有经济方面的压力和期待，但总归还是觉得只要努力把手头的事业做好了，物质上的东西总会有的。难道真是有代沟了？言归正传，美国的理科PhD是一条很辛苦将来物质回报也不一定能保证的路，同时还对个人的兴趣和自主能动性有较高的要求。我认为，很多只是想要出国“看看，长长见识”而已的童鞋们，慎行。
美国的本科教育
我刚进PhD的实验室时，实验室里有两个本科生，都是全A学生，在实验室工作非常刻苦，让我叹为观止。其中一个本科生B同学，更是让我叹为神人——每天早8点到晚上6点，只要没课，他都会泡在实验室做实验。晚上和周末在实验安排需要的时候他也常常过来。他做实验很独立，非常有想法。那会儿我刚进实验室对很多东西多不熟悉，常常就傻愣愣地看着他和老板热火朝天地讨论实验，以至于我常常会忘记他是本科生。更令我惊叹地是，他极度热爱科研。另一个本科生常常开玩笑说B每天进实验室的第一反应就是“Oh lab! This is sooo cool!!!”。但这是真的。这也是为什么B每天白天只要没课就往实验室跑的原因，他觉得科研极度有趣。他甚至屡次告诉我们，他甚至并不在意结果是不是符合他的预期，做实验看结果这个过程就非常迷人有趣。B这种对科研的热爱让我无法理解，也感叹于美国的教育居然能培养出这样的人才。
但B毕业之后，我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后来我的老板和其他本科生都告诉我，像B这样的学生，对他们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当我开始教本科生freshmen的intro-level biology labs之后，我对美国本科教育的好印象终于土崩瓦解了。
很多美国本科生，没有基本的计算能力、逻辑思考能力！他们还很懒！而且就这样他们还想要高分！！！
举几个例子吧。我教的是实验课，为了锻炼学生的科学思维，一般是给个框架和大背景，然后在一定的条件内让他们自己设计实验并收集数据分析结果。因为是给一年级学生的课，所以实验一般都不太难，都是比方观察不同糖的发酵效率啊，影响酶活性的条件啊，杀虫剂对不同虫子的影响啊等等。虽然实验简单，但为了让学生学习如何做科研，课程要求学生自己要查阅一些文献资料来更深入地了解研究背景。所以我一般会告诉学生先进行初步观察和阅读，然后再确定自己的研究问题和假设，目的是要能提出足以说服人的证据说明一来这个研究是有意义的（比如跟人类生活相关等等），二来有证据表明这个研究的话较有可能可行并得到有意义的结果。这个跟实验室科研选题是一样的，虽然你可以根据个人兴趣选题，但你总得有个有说服力的理由，不然你凭啥申请funding花费精力来做这个研究？！在我无数次地跟他们讲解了以上道理之后，每次检查他们的实验假设，很多学生都一脸茫然地问我：“我能变化这个条件做实验吗？”我耐心回答：“只要实验室有条件，你都可以做。但首先你要弄清楚为什么要做这个实验而不是别的，毕竟可以改变的条件有很多。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选择这一个吗？”学生理直气壮地说：“我也不知道，看上去很好做的样子。”我无语了，但还是保持耐心：“你了解这个条件的先关知识吗？你有没有读到什么相关的文献？”继续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知道啊，觉得这个实验可以给我一个统计上显著的结果。”我再问：“为什么呢？你这个想法是你的个人感觉还是凭逻辑分析得出的呢？有什么证据支持吗？”学生：“没有……”然后问你：“那我就不能做这个实验了。不能做这个实验的话可以做什么呢？”我再次无语，只能再耐心解释：“不是说不能做这个实验，而是说你需要弄清楚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实验……”这种对话，我几乎跟每个实验组都要进行一遍。
然后他们的统计分析也很令人抓狂。常常有学生慌张地跑来找我：“我的统计结果不显著。是不是说明我的实验失败了？我怎么样才能把它变得显著？”我一边磨牙一边问：“你觉得你的整个实验过程可靠吗？有出错吗？”回答：“没有。”我只好耐心解释：“你回去看看你的数据和记录，回想一下实验过程，分析有没有出错。如果确实没出错，那就你的结果就是无显著性差异，说明你改变的条件对你测量的值没有显著影响而已，或者说至少目前实验条件下无法测量到显著影响。这也是一个有意义的结论，不代表失败。”后来得知，我班上的学生还算好的，其他人班上还有学生对数据行进删选，剔除不想要的，以保证统计结果的显著性……
好吧，逻辑思维我们得慢慢培养，大学生基本的换算能力应该有吧。就算实际计算需要按计算器，至少应该知道怎么算吧。实验过程中常有一些需要换算的东西。比如测量了每秒钟消耗的氧气占容器的百分比，他们已知容器体积、气压大小并测量了容器内生物的质量，需要算出此生物每秒钟每克质量消耗的氧气的体积。他们的讲义上还有一段专门详细讲这个的。这个放中国应该难不倒一个高中生吧。这里，很多人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我：“啊，这个太难了，我不会！！！”更有甚者，直接跟我说：“这太复杂了，我不可能学会的，你帮我算一下吧。”还有一次是算需要加的药物的体积，最开始给的药物浓度是0.01mg/ml。我指导着他们算出来了要加的量。后来我发现有一个组需要加得特别多，于是我告诉他们我那里有浓度更高0.1mg/ml的药物，他们可以用这个，就不用加那么多了。我顺口问了他们一句：“之前你们是按0.01mg/ml算的。现在换成0.1mg/ml，需要加多大体积的药物溶液？”没想到他们居然面面相觑，一副很困惑的样子，连怎么算都不知道……还有更奇葩的，比如不知道1g是多少mg的。我还听其他人讲过有把1/6+1/6算出来得出2/12的，那还是一个给高年级的课……
再就是懒，有些学生真心什么都不干，就是来混的。混也就罢了，他们还想要高分。因为美帝的本科生物专业很多人都是为了以后好考医学院，所以他们对GPA要求很高。但问题是他们又不愿意付出努力。这种“do the B work but require an A grade”的学生是几乎每个老师都会面临的问题。我最烦的就是这种学生。做个实验项目，我告诉他们读相关文献会对实验有帮助，会有人来问：“得A需要看几篇？”做实验时候也是：“我们做完这个是不是就可以得A？”这些还是轻量级的，更让人无语的是，在他们选择课题设计实验的时，有个别学生会直接过来跟我说：“你直接告诉我吧，我做什么可以得A，我就照做就是了。”真心想哭啊，在国内大学什么都不干就是去混的学生至少不会这样吧。
以前总觉得美国的教育更人性化。现在看来，美国的教育，在研究生阶段以前，真心好不到哪去。国内学生有的毛病这里一样都有，只不过表现形式不一定完全一样罢了。至少就平均的科研能力来看，我觉得我本科时候周围的同学比我现在的学生们要强多了。只能说，美帝的体系，因为宽松和具有启发性，可能更适合那些自己有动力有追求愿意努力的学生，其他学生，真心就是被牺牲的陪衬品。
当然，如果就研究生教育而言，我觉得我还是比较赞赏美帝这边的方式。有更多的空间，更强的独立性，这样才能培养出未来独立做研究的科学家。